大晚上的,一个衣着鲜丽的女人,无缘无故挡在车前方,不被吓着才怪。
等人走到正前方,她们才看清真面目。
林晓晓直接骂出声:“怎么是常宁这条狗。”
常宁拦下车后,直往驾驶座,拍下车窗,“关一北,你把我当猴耍吗。”
关一北眉间皱着,“你别胡来。”
“你以为我会再相信你说拖延时间就是拖延痛苦吗,狗屁话,你给我出来。”
关一北没动,常宁便用手里的包去打他。
她打的力道和林晓晓她们开玩笑的力道完全不同,包包的扣子深刻摔在关一北的脸上。
关一北依然没动,但下一秒,常宁却尖叫了声,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
不知何时下车的舒白即使是家常的打扮,气场依然盛气凌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他女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舒白忍常宁很久了。
一直没处理是因为对方没继续惹事,也因为是关一北的女朋友。
现在看来,一直忍下去不是个办法,欠收拾的人只要找到机会都会想方设法地作妖。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常宁表情难以置信,眼色更是浮现出惊讶,“关一北,你看见了吗。”
关一北:“没看见。”
常宁:“这还没看见?你再看看!”
关一北:“那你让她再打你一遍。”
“……”
常宁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当做他们三个人游戏中的裁判,只有她才能决定胜负,而他们没有权利制裁她。
现在她不仅被打了,还被笑话了。
“本来想给你机会的。”常宁咬牙切齿,喃喃陈述,“现在想来没必要了,我必须要让舒白知道这件事。”
闻言,关一北从车上下来。
他依然没理会常宁,站在舒白的跟前,看着她的手,有那么瞬间,他想拉着她的手远离这里喧嚣,但目光触及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时,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
“舒白,你知道当年放你鸽子的人是谁吗?”常宁没有整理自己的衣物,在狼狈中倔强地陈述,“我想你一辈子都猜不到。”
舒白很明显发怔了。
车内的林晓晓跟着下来,陪伴在舒白的旁边,手心里捏的全是汗。
在常宁道出真相之前,关一北淡声打破,“我来说。”
他回头,眼神轻飘飘的,却充满杀意地警告着常宁。
看懂他意思的常宁不知是跌疼了还是怎么,没有再继续反抗,更没胆量撕破脸。
等关一北回身正对着自己时,舒白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知道眼前的人是个慢性子,她根本急不得,可大脑又隐隐约约地在催促她。
到底是什么真相。
“关一北……”林晓晓眼圈红了,张口试着辩解,却咽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很抱歉。”关一北没想象中那样为难,语调寡淡,“一直都没告诉你,当年给你写情书的人,是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知道当年我生□□玩,什么坏事都想插一手,所以,写了那么一封信,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恶作剧,没想到你当了真。”
给一个不好看不自信的女生写一封表白信,约她见面,却没及时赴约,这种事情,是顽劣男生们做的出来的事情。
所以,这个理由,舒白是相信的。
即使她现在一直摇头说不信。
“本来想给你好好地认个错,但又怕你知道后再也不理我。”关一北继续陈述,“导致这件事搁置很多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希望你能忘记。”
但没想到,常宁会出现掺和。
舒白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常宁。
她在冷笑。
看样子,她是早就知道真相的,所以一直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笑。
“我不相信……”舒白试图否认。
“那盒巧克力,就是证据。”关一北说,“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你爱吃那个牌子的巧克力。”
这是真的……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舒白很长时间没体会到崩溃的感觉。
仿佛心和肺部是扯在一起的,因为难受,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
她看着眼前这个陪伴她很多年,一起成长,从未红过脸的,傻乎乎的,脾气顶尖好的大男孩,嗓子在瞬间变哑了:“怎么会这样。”
他陪她度过最昏暗的岁月,是知道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舒大小姐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五岁时打个针能哭半天,周围全是捧她哄她的人,她是舒老爹二十多年没娶其他女人做继母的掌心明珠,唯一独宠的大闺女。
他是知道的。
可还是做出伤害的事情,对男孩来说这只是恶作剧,但对当事人来说,即使过去好多年,自卑的女孩依然会想起这段往事,并且记忆犹新。
“当初那样对我,仅仅是恶作剧吗,还是,我对你哪里不好了。”舒白问。
“是恶作剧。”
“现在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
“不想瞒了。”
“想过后果吗。”
“你打我吧。”
“知不知道,现在告诉我这些,相当于告诉我,这些年我们的所有都是个笑话。”
关一北没说话。
她理解的没错。
在知道真相之前,他在她的心里是知心朋友,因为友谊,才互帮互助。
坦白过后,他就成了“因为当年的恶作剧产生愧疚感才会弥补”的小人。
当初陪她一起淋雨跑操场,一起吃减肥餐的人,出发点不是情谊,而是愧疚。
那么他们所有一起经历过的事情,都变了味。
舒白多次抬起的手,始终没有一巴掌扇过去,最终只能抓皱他肩角的衣服,所有的悲哀和愤怒都化为不甘。
“关一北……”林晓晓喃喃出声。
舒白问:“你也知道真相吗。”
“我……”林晓晓微愣,“我刚知道……”
“对不起。”关一北接过话柄,“全是我的错。”
“你一再地道歉只是在强调我的愚蠢。”
“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我没脸提。”舒白态度冷漠,“既然告诉我这些,是有什么打算吗。”
“辞职离开。”
“去哪?”
“很久以前就像去山里做志愿教师了。”
“原来早就盘算好离开我们了。”想起这段时间的工作交接,舒白更是深信不疑,握紧拳头,“算我看错你。”
“走之前,还有最后三个字想告诉你。”
舒白:“又是对不起?”
关一北笑:“是。”
…………
夜比以往更沉暗了。
回到家,舒白仍觉一口闷气喘不上来。
意想不到,前所未有的恼怒。
她钻进书房,闷头闷脑地玩了两把游戏。
家里只有保姆在,郁景归在没和她商量的情况下去接她,导致两人在路上错开,到了晚十点多,他才回来。
进门后,保姆委婉地告诉他,太太现在可能脾气不太好,最好不要去招惹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郁景归问。
保姆为难地想了想,“实不相瞒,太太在换鞋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高跟鞋踢飞了。”顿了顿,她指向储物架附近的装潢玻璃,“上面的印记刚被我们擦完。”
除了换鞋的小细节,她们还注意到舒白没有喝醒酒茶,也没闹着吃夜宵,整张脸阴沉得说不出话来。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她们知道舒白脾气娇惯虽娇惯,却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迁怒于他人。
因此她没和保姆说一句话就走了。
郁景归过去找她时,舒白正从书房出来,关门的动静确实比平日大。
两人擦肩过后,舒白突然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郁景归:“怎么了?”
舒白:“遇到傻x队友,玩游戏输了,心情不好。”
郁景归:“那你为什么打我?”
舒白:“因为我打不到他们。”
郁景归:“……”
她的话完全没毛病,但听着怎么那么怪。
“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郁景归温声哄着,“有的话和我说说呗。”
“没有。”
“柴柴惹你生气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它之前把我发卡含走,到现在还没还给我。”
这点小事,犯不着生气吧。
她不想说的话,郁景归是问不出所以然的,便没有强行问下去,带她回房间,聊聊过段时间蜜月旅行的事情。
一般事情,很难让舒白如此挂心,不经意地聊天之间,郁景归还是问到让她烦心的原因。
“是常宁。”舒白回答,“我看她不爽好久了。”
想到他们这次杀青宴上,遇到常宁是很正常的事情,郁景归相信了,不等他说帮她解决,舒白又摇头拒绝。
“我自己来吧。”舒白咬牙说,“护着她的人都走了,我看她能嚣张多久。”
“谁走了?”
“关一北。”
“他为什么要走。”
“想做志愿老师。”
回答之中,舒白意识到一件事。
令她感到生气愤怒的并不是关一北伤害过她,也不是他欺骗她,而是他要走。
她知道,他一旦离开,意味着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走向破裂。
“所以你是舍不得他了?”郁景归轻笑了声,“我就说嘛,谁能让你这么挂心。”
“我真的很气诶,他放着好好的公司不做,干嘛非要离开。”
干嘛非要让她知道真相。
还不如继续隐瞒了。
可能,是常宁逼迫的?
想到那个女人,舒白更是恨得直咬牙。
北尚公司的名字算白改了,关一北说的辞职,并不是玩笑话。
舒白想象不到一个人走之前还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交代事务,有条不紊,丝毫不乱,所有的分工都明确清晰,而且并不是短时间的交接工作。
他早就预谋好了。
“新秘书和经理都是高薪聘请的,能力方面你放心,不到一个月就会走上正常规模,偶尔事发突然的话,你可以找景归,凡事都能帮到你。”
“不要忘记每周一的晨会,晓晓最近在事业上升期,你们不要玩物丧志。”
“记得照顾好自己。”说完这些,关一北问,“对了,还有烤肉和火锅酱料,我都告诉晓晓了,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就联系她。”
舒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关一北手上没别的东西,空荡荡的,别说行李箱,连个背包都没有,他头一次站在她面前显得这般无措,手指轻轻搓着,尴尬并没有被搓掉。
“我在你心里。”许久,舒白才开口,“就是一个连酱料都不会调的废人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把该交代的事物列为清单就算了,连生活上的小细节也没放过。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生离死别。
“你不是废人。”关一北说,“是我多费心。”
他其实没必要和舒老爹一样生活上处处依着她,惯出一堆臭脾气和毛病来。
逛街不拎包,有车不爱开,胃口叼眼光高,他说她是傻白甜,七分傻,三分白,从没对他甜过。
临别时分还卖着高冷的人设。
关一北问:“我要走了,不和我说再见吗。”
舒白没搭话。
“真的不说再见吗?”关一北笑出几分涩意:“白疼你这些年。”
舒白终还是没开口,这次,余光也看向别处。
关一北走了。
他知道自己在没有别人道别和注视的情况下消失在茫茫人海。
不知道的是,舒白还是透过玻璃墙柱,静静地看着离去的背影。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和关一北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分开过,不知不觉融入彼此的生命中,但她不知道他的身高,体重,爱好。
他带她打了那么多局游戏,她都没注意他会玩哪几个英雄。
他就像一面挂在墙上的地图,被人每天无数遍观看,却没人注意内容,提起墙上挂着的东西时,人们只会轻飘飘地反应:是地图。
回去的路上,前台几人交头接耳地讨论。
“关经理这就走了吗,好难过啊,以后再也吃不到他买的下午茶了。”
“脾气这么好的领导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过,我宁愿降薪也不希望他走。”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们,关总知道我家境困难时给我偷偷塞了两千块钱红包……”
普通的员工谈及关一北时都会记着他的好,然而舒白却记不住。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把他的好当成一种习惯。
舒白强打起精神来,试图让自己此时糟糕的情绪快些走开,她把顶替关一北职务的经理和秘书叫到办公室,按照关一北临走前交代的事情,吩咐下去。
至于几个要谈的年轻艺人,还有广告商的代言项目,以及和导演的交流饭局,这些事,她得亲自去做。
“对了。”舒白低头整理着手里的文件,“从今天开始,常宁是我们公司一等闲人,拦截她所有的通告。”
经理应付下来。
林晓晓敲门进来。
“他走了吗。”她问。
舒白点头。
林晓晓眼神显得呆滞。
她发现,原来什么都知道的人并不快乐,反而压力巨大。
她不能告诉舒白这些事。
她要像维护自己的暗恋一样维护关一北。
“我最近的记忆力可能有点问题。”舒白突然说,“我不记得他的事情了。”
不是不记得,而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如果有点提点的话,她会有印象的。
“你还记得他第一次做饭有多难吃吗。”林晓晓问,“他之前说男人做饭特像个娘们,结果没几年他差点成了大厨。”
“他还给你做过鲫鱼丸,鲫鱼你知道吧,小刺儿特多特杂,他要挑鱼肚子上的肉去做,而且只有野生小鲫鱼的肉最新鲜。超市没卖的,得去村头河边蹲卖鱼,有时候半天都没见人卖。”
“大学时你不是爱逃课吗,晚上玩嗨了早上起不来,非让关一北替你去签到,你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假发有多搞笑,还好没被教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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