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
“说说看？”
徐姣迟疑了一会儿，倒不是能不能说，而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好。
季珩也不急，两人并排围着湖走着，偶尔和失望而归的旅人擦肩而过。
一阵寒风吹过，她缓缓开口道：“我的外公吧，记忆里他也特别喜欢画，书房客厅都挂了好些，据说年轻的时候就是靠着画笔拴住外婆的心，过了几十年的苦日子，后来他因为意外去世了，没几年外婆也跟着去了。”
“想你外公了？”
徐姣摇头，“那时候我还小，说想他的话有些牵强，不过外婆特别宠我，陪了我整个童年，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很难受，但是妈妈说外婆是怕外公一个人在那边孤单。”
“他们很恩爱。”
“争争吵吵过了一辈子吧，外公过世后，外婆总是感叹儿女子孙都没人能懂外公的这辈子。”徐姣说着笑了，“确实，我们家好像都没有遗传到外公的喜好和天赋，小时候我表哥被外公逼着学画画，每每画出来一个四不像气得外公吹胡子瞪眼的。”
徐姣似乎又想到那个画面，有些好笑，“表哥的画确实是一言难尽了些。”
见她把自己说笑了，季珩的目光一瞬间也柔和不少，无奈摇头。
冬天来的好处是这周围没什么游客，两人并肩走在桥上，寒风吹在脸上有点疼，徐姣脸颊有些泛红，季珩偏头看了她两眼，把围巾解开递过去。
徐姣看着围巾愣神，季珩眉头一挑，“嫌弃我？”
徐姣急忙摇头，接过围巾，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男士香水的气味，很好闻。
季珩满意得看着她把围巾一层层围上，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伸手帮她把缠进去的长发理好，“不错，还挺合适。”
徐姣笑，“口红都蹭你围巾上别怪我啊~”
季珩摇头，“不怪你，蹭上了就赔我新的就行，我很好说话的。”
徐姣笑容一僵，摸了摸围巾的质感，“师父~你这围巾可不便宜吧？”
季珩好笑，“还行，也就两万多。”
徐姣动作一顿，“那个，您还是拿回去吧，我也不是嫌围巾贵，就是突然不冷了。”
季珩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可你已经围上了。”
徐姣无奈，“这算是赖上我了吗？”
季珩点头，“嗯，还不算笨。”
“那好吧。”徐姣深吸了一口围巾上他的气味，“还不起我就只好赖账了。”
季珩瞥她，“人偿也接受。”
徐姣倒没管那么多，乐呵呵顺着栏杆走，刚还觉得有点冷，现在倒是全副武装了。
“师父冷吗？”
“不冷。”
“那再逛一会儿？”
“好。”
☆、第四十一章
逛完湖，季珩又带着她去了附近几个平日里听闻较少的景点，直到夜幕降临，才领着她到了一家气派的餐厅，徐姣看了几眼招牌，“你要请我吗？”
季珩点头，“带你来杭州不请你吃顿好点的会显得我很小气吧？”
徐姣笑，“虽然围巾不便宜，但是也不用来消费这么高的地方。没必要，真没必要。”
“这么懂事，还替我钱包考虑？”季珩看她。
徐姣坦然，“是啊，我太害怕你没钱把我卖出去。”
“卖我都不会卖你，别皮了，进去吧。”季珩笑道：“别这么为我着想，不然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你。”
徐姣没明白季珩说的到时候是什么意思，总归他话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故作矜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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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徐姣醒来时就看见手机里季珩的留言，他已经出去了，三餐帮她在酒店定过，醒后可以直接让服务员送上来，想要出去逛街告知他一声就好，如果晚餐他不回酒店的话会事先告知。
徐姣看着手机好笑，这人还真像是领了个小孩出门，安排地面面俱到。
不过今天天气阴沉地很，似乎等会就有一场雨，她没打算出酒店，窝在床上看看电视玩玩手机，刷新微博。
一条点赞并不多的微博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cp]听说男神要回母校年会演讲，我在做梦吗？？？#季珩[/cp]
徐姣点开评论，都是清一色艺术学院的学生。
——你没有在做梦，是真的哈哈哈，我室友已经为这个事开心了半个月~~
——听说他超级帅，我要带眼镜去！！！
——求你别传播了，我已经在害怕抢不到座位了！
徐姣看着如同明星脑残粉般的网友评论好笑，心里也有些雀跃，季珩，正好在H市，自己也可以去看的吧！
她真的很好奇季珩这个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体才能蕴含那么巨大的能量。
况且，她也想知道这个被传得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主要是内心颜狗的天性在欢呼。
点开话题，热度当然没有明星那么高，但是一个艺术方面的人能得到这么多关注也是让人惊讶，一眼扫去，多少标签被贴在他身上，最常见的便是那几句，年少有为，才貌双全。
当然，也有几个小博主偷偷爆料季珩不好相处，但很快被那群疯狂的学生淹没。
看演讲的时间，竟然是明天，徐姣暗暗决定如果珩明天有什么安排自己就不跟过去了，去学校看季珩要紧。
到了晚上，敲门声传来，徐姣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珩站在门口，见她模样愣了愣，“你一天没出门？”
徐姣点头，“我今天没打算出门，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晚上没有安排了？”
“嗯，你准备准备，我们下楼吃晚饭，外面在下雨就不出去了，明天带你去做正事，后天再游玩吧。”季珩道：“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中午的一股酒味还没散。”
徐姣踟蹰道：“那个，师父，我明天就不跟你出去了。”
季珩诧异，“嗯？确定不去？”
半晌，在他的目光下，她做了决定，“我明天有自己的安排。”
季珩迟疑了一下，释然，“那好吧。”
他没强求，徐姣却有点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这一瞬间错失了得知某些事情的机会。
徐姣在等待珩换衣服的这段时间里有些幌神，不太确定这个选择对不对。
好一会儿，她安慰自己，错过和珩一起同行以后还会有机会，但是如果这次没去听季珩的演讲，以自己的生活圈，以后大抵是见不到《惊雷》的作者了。
虽然道理都说得过去，但是拒绝了珩，还是让她有些良心不安，直至晚餐用完，她都不太好意思直视他的目光。
倒是季珩看到了她的躲闪，电梯里笑她：“怎么？良心不安了？你现在改变主意为师还可以勉强带上你。”
徐姣抿了抿唇，抬眸看他，有点恳求的意味儿。
季珩投降，“行行行，开个玩笑而已，本来带你来H市也是玩，明天只是怕你一个人无聊才带你出去，不用愧疚。”
徐姣看他，头一次觉得这个不太好说话的男人还有那么点儿善解人意的一面。
当然，这话是在心里说的，不然被季珩听见，定是嘲她没眼光。
只是徐姣一再拒绝，倒是让季珩心里却是堵了些，不过他向来洒脱，也不多计较。
但要是让他还反过来安慰那个人，换成别人，他肯定是不可能做的，也就是她了。
第二日两人兵分两路，却在学校大厅相遇了。
当然是徐姣先看到季珩，起大早跑来才抢到个中后排的位置，本来还有些暗骂前面坐着的那些人起得比鸡早，一回头见那站着的乌压压的人，又开始庆幸。
季珩进门的时候她正低头玩手机，听到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她猛地抬头，在一群人的欢呼中目瞪口呆。
珩，季珩。
……
徐姣一瞬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该哭还是该笑。
让自己昨晚愧疚许久的人就是今天自己要来见的人。
他竟然就是季珩，难怪，难怪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难怪他说自己那双手确实有点贵。
难怪他昨天说今天是他来H市的主要目的。
难怪他说自己帮他省钱到时候会后悔没坑他一顿。
明白了，一瞬间都明白了。
“各位老师，学弟学妹们，大家好，我是季珩。”他声音清亮，带着第一次见时的那副金框眼镜，十足的禁欲感，暖色系外套掩盖了身上的清冷气息，不过分的柔和又使他散发的气场变得矛盾，亲切，又高不可攀，整个人更为耀眼。
徐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他勾唇一笑，又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谢谢各位的捧场。”他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我很荣幸，所以，能否拍照时关掉你们手机的闪光灯，否则我会怯场。”
他亲和又带有距离的声线，眉目间淡淡的笑意，都把握得正正好，引得徐姣周围女生个个都红了脸。
徐姣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
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认错了人的错觉。
这时候的他，在讲台上谈笑有度，步伐稳重如岳，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出口便是嘲笑调侃的男人实在无法在脑海里重合。
“我想今天坐在，嗯，或者站在这里的人都对我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我……”
他已经开始了演讲，徐姣安静听着，从未觉得他声音如现在这般迷人，不疾不徐，一点点侵入人的心海。
她留心，发现身边人都认真听着，掺杂着几句幽默的话，没一个人觉得枯燥，大厅里时不时便是一阵笑声。
蓦地，他的目光落在座位席某个地方，眼里升腾起丝丝笑意，又接着向下讲。
徐姣身子一僵，刚四目相对，他定是在上千人中看到了自己。
徐姣明明听得认真，脑袋却如同浆糊，思维凌乱，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下面，我想和大家做个小互动。”季珩笑道：“有同学愿意回答我几个小问题吗？”
下面闹哄哄一片，大家手举得很高。
季珩随意点了个同学，得知对方是造型艺术学院油画系大三的学生，询问了几个专业性问题，听到对方令人满意的回答，鼓励了几句。
又先后点了几个学生，问了些刚刚演讲提到的问题，附带开了些小玩笑。
气氛一直很好，直到，季珩的目光停在徐姣身上。
“中排穿着粉色外衣戴口罩的女生，可以问你几个小问题吗？”
当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徐姣身上，徐姣才后知后觉指了指自己，“我吗？”
季珩点头，嘴角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徐姣内心忐忑得站起来，哀求的目光看向季珩。
就差没把“师父我对不起你我什么都没记住”的话写在脸上。
季珩见她模样好笑，故作没看出来，逗道：“我要开始提问了？”
徐姣目光闪躲，她不懂美术，不懂欣赏，甚至连刚刚他演讲的内容都没记住。
抱着丢人丢到底的决心，点了点头。
反正…自己带着口罩，大家不知道自己的容貌，今天丢过了人，明天大家在学校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了，无所谓的，无所谓的，别慌。
“你为什么来听演讲？”
徐姣一愣，没有听到预想中的那些学术性问题，惊讶片刻，垂眸道：“因为喜欢您的作品。”
“哦？”季珩笑问：“最喜欢哪一幅？”
“惊雷。”徐姣如实答道。
“有别的喜欢的画手吗？”
“没有。”
“只喜欢我？”
徐姣抬眸，看他依旧是那副笑容，但是总觉得那张面孔后带着戏谑的成分，脸一红，“嗯…”
他看了她片刻，直到把她看得耳根都红透，才放过她，“谢谢，我很开心，请坐。”
这就算问完了？
徐姣疑惑看他，他微微颔首，便慢慢坐下。
身边传来大家小声的讨论，多半是在疑惑季珩不按常理出牌，还有一部分女生已经失去思维能力，也想被季珩这么调戏一番。
感受到周围有意无意的目光，徐姣拢了拢口罩，心里惦记着千万别有人看过自己的直播认出自己来。
好在一直到两个多小时的演讲结束，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季珩身上。
☆、第四十二章
等他走出大厅，就被一群人堵着要签名，徐姣拎着包包刚准备百米冲刺来摆脱自己的尴尬，就收到季珩的消息。
——在河边路口等我。
徐姣摸索着走到季珩说的地方，没等多久，就看见他的身影。
徐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叫他，那句师父已经叫不出口了，总感觉自己占了个大便宜，这是季珩啊！
“季…季珩。”徐姣小声叫道。
季珩嘴角的眼里笑意激增，故作严肃训道：“怎么？师父不认了？直呼大名了？想欺师灭祖？”
三连问击得徐姣半晌答不出来话，好一会儿，她无奈唤道：“师父。”
“哎！”季珩声音着实欠揍，“乖啊！”
徐姣抿了抿唇，这不是我刚刚在大厅看到的男人！
徐姣内心咆哮道。
不过徐姣心里那点儿无措倒是在他的调笑中消去不少。
“昨晚义正言辞拒绝我是为了今天巴巴赶来看为师给我惊喜的？”季珩笑问她。
徐姣不听还好，一听就恼羞成怒了：“您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你身份呢！藏着掖着被蒙鼓里害我丢人！”
季珩没想她还先气上了，忍俊不禁：“是谁昨晚不肯跟我来的，现在反而怪起我了，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不讲。”徐姣暗戳戳道。
这模样着实可爱，季珩笑道：“我可是在第一排给你留了位置，你非要起大早来抢座儿，现在还冲我凶，为师太失望了。”
徐姣闻言悔不当初。
自己可是早上六点迎着冷风赶来这个学院的啊！
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可怜。
“好难过啊！”徐姣喃喃道。
季珩见她情绪真高涨不起来了，知道自己刺激过了头，“看到季珩是我失望了？”
徐姣摇头，“没有，我不意外的。”
“嗯？”
“以前就觉得你自带光环的。”
“那岂不是修道成仙了？”
“哎？你…算了，反正你是谁都没用，我咬定你是我师父了。”
说罢就疾步往前走，季珩跟在背后看她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样子笑。
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的耳垂泛红，是放了狠话后自己害羞上了？
眼看要走出学校了，季珩拉住她围巾，勒得她直翻白眼。
“走慢点，外面车多。”
“您下手轻点，不就是凶了您一下嘛，就想谋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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